中国海洋旅游发展

本文为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首席专家魏小安在2017年9月16日上午在中国海洋论坛上发表的演讲实录。

 

 

第十三届中国海洋论坛现场

 

中国有18000公里的海岸线，有6000多个岛屿，但是很遗憾，如果讲海洋旅游，在世界范围内中国基本论不上。什么原因呢？有客观原因，这个客观原因就是我们中国海岸的自然局限。北方的海岸，海水很好，沙滩很好，但是气侯不行，一年只能干三个月。如果一个地方一年只能干三个月这个地方也不用大做了。到了江浙沪，长江出海口，基本没有好沙滩，都是滩涂海岸，怎么搞度假？到了福建，应该说稍微好一点，平潭岛、湄洲岛、东山岛都不错，可是有一个问题：台风很厉害。比如说平潭岛一年120天的大风，怎么做？到了广东，气侯稍微好了一点，但是有一个大的问题，珠江出海口，所以整个广东好沙滩只有一片就在海陵岛。到了北部湾，应该说海水沙滩气侯都好，但是现在大工业发展的很猛，所以大码头、大公路通通上去了，我看北部湾基本上也被毁的差不多了。

所以中国最后基本上只有一个地方。哪儿？就是海南。但是海南现在叫东部开发过度，总体房地产过度。由此就造成一个现象，中国人的度假需求向海外释放，这是我们现在一个很让人不太愉快的现实。所以我们研究中国的海洋旅游，这点需要有个客观的认识。因为全世界度假的主体都在海边，中国不同，中国的海从旅游角度来说指望不上。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研究海洋中国、蓝色经济、五彩旅游。

一、海洋中国：出发点

一个国家的海洋战略，从历史上来看：农耕民族躲避海洋，游牧民族不知海洋，海洋民族驰骋现在，现代社会发展海洋。我们中国几千年就是一个农耕民族，这个农耕民族对海洋的态度是很莫名其妙的，一直到明朝有了一段辉煌--郑和下西洋，之后就是躲避海洋，一直在封海。所以海洋在中国近代发展的过程之中我们没有更多的意识，这样的话培养民族海洋意识应该从海洋旅游开始。因为我们怕海，到海边玩一玩很可以培养海洋意识。形成海洋发展战略从近海开始，远海现在已经大步的跨出去了，但是对于整个民族来说海洋发展战略还是不足。建设海洋大国从海洋产业开始，所以我们应该树立一些新的概念。我们现在意识中基本上都是大陆国土，有绿色国土，这就是我们的草原、牧场。也有蓝色国土--海洋，海洋也是国土。所以我们就出现这样的一个状况：我到海南就经常提到一句话，我说海南动不动就说是中国最小的省，这是错误，你分明是中国最大的省。如果加上南海，海南是200多万平方公里，我们最大的陆地省份新疆160万平方公里，你明明是中国最大的省，非得说自己是最小的省，这是什么逻辑？我看不懂。这实际上说明海洋观念的落后。

第二是实际意义。 “一带一路”是个大战略，这个大战略是国家的战略发展机遇，也是国家的核心利益，由此中国的海洋战略地位凸显。所以我们要突破岛链，从海到洋。从国防的角度来说就是从全民安全着眼，从蓝色国土开始，从海外发展突破。就我个人的感受就有这么一个过程，从小就知道海洋这个词，后来才知道我只知海而不知洋。2001年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南海，走了一趟西沙，当时主管旅游的副总理钱其琛提出来，要研究一下南海旅游的开放、开发。由此我们落实副总理的指示，国务院办公厅组织了六个部门，再加上军队的若干部门一块去。那次走完了我才知道什么是洋，大洋是黑色的，最后坐着猎潜艇出海，猎潜艇划出的波浪是蔚蓝色的，飞鱼就在两边飞，太精彩了。但是我发现中国人多数都像我原来一样，只知海不知洋。到北戴河看见了渤海湾就得狂吼浩瀚的大海，那叫什么浩瀚的大海，那只是一个水盆，这就是根本性的调整。

同样的情况，前年海南省请中国城市规划院做一个“多规合一”的海南规划。这个规划我听完就提了一个问题，规划组去过南海没有。他们说你怎么这么问，我说我的感觉是规划组没去过南海，因为他说的这些东西太外行了。他们说就是没去过。后来基本上就把那个规划给否掉了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个规划重陆轻海。不懂海，更不懂洋，这样的话怎么弄。后来在那次省政府会议上，我就提了一个建议，建议海南省更名为南海省。后来写了一篇文章，结果去年和菲律宾打官司，这篇文章也不知道被谁刨出来了，在网上一下十万加，我实在没有想到。这就说明大家对海洋的关注程度高了。

从国家的意义来说，海上通道、海洋资源、开放推进、旅游发展，是这么四个层面的角度，都需要研究。如果没有海上通道我们就谈不上国家经济安全，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，现实我们也很清楚，动不动就是马六甲海峡卡住了我们的脖子。同样，海洋资源的利用涉及到地缘政治的稳定。我们原来总体的感觉，南海包括东海都是这样，搁置争议共同开发。后来发现人家并不搁置争议，一个劲的去弄。我们干吗这么客气？我们现在国力已经有了，该争就得争，该干就得干，搁置争议、共同开发只是一句话而已。同样我们要形成一个新型的国家窗口，就要把海洋进一步突出。旅游的发展在海洋方面我们怎么利用，也是一个转型升级的重要节点。从国际意义来看，海洋已经变成了世界经济的热点，变成了国际政治焦点，我们就应该努力做成发展中国家的样板，形成区域发展的龙头。所以国际旅游竞争高地，国际文化交流热地，这也是我们下一步必然面临的任务，这是从海洋角度来说。

 

二、蓝色经济：落脚点

首先要全方位认识海洋，地理海洋、历史海洋、军事海洋、运输海洋、物产海洋、景观海洋、运动海洋、娱乐海洋、体验海洋、生活海洋、文化海洋，我这儿说了12个海洋，为什么说这么多呢？就是我们对海洋的认识太不充分了。原来地理海洋这是天然形成的，历史海洋是我们的一个说法，军事海洋中国人只守在自己的家门口，那不是军事海洋的概念，那只是近海防卫的概念。运输海洋、物产海洋，这是我们非常看重的，因为这个最实惠。景观海洋是大众享受。但是下面这个6个海洋，我们基本上没有理解，也基本上没有做到位。所以发展中国家的海洋旅游，关键就要在后面6个海洋上做文章。

第二就是复合型的海洋旅游。从地理元素来说，海洋旅游涉及到陆地、海岸、海水、岛屿、礁石、生物，每一个元素中的每一类都可以形成创新的东西，各类之间的组合又可以提炼出独特的主题。所以大家总说海洋旅游容易同质化，如果只是想滨海旅游是容易同质化，那就是海水、沙滩、椰林、酒店，就是这些。可是如果我们把各个元素都把它汇集到一起形成不同的组合，异质化就容易产生了。

 第三个就是深层次。概念要落实到空间上，组合要体现到项目上。所以从项目的角度来说，有一个比较开阔的概念，又有各种各样的组合元素，项目可以形成这么多，需要研究的是哪一类项目更能对应的地区，最终需要一个大视野运作。比如说，从产品的角度来说海洋旅游是什么呢？现代旅游、时尚旅游、滨海旅游、休闲度假、游轮游艇、特种旅游、商务旅游，最终达到一个国际生活社区。由此也需要分析，也需要区分，比如说海滨是休闲房地产的概念，滨海是度假酒店的概念。海滨和滨海的区别在哪儿？滨海挨着海滩，海滨一定要有海滩。海滩是娱乐，近海是运动，海澡是特色，远海是特种旅游，跨海是体验，腹地是生态城市文化，这就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海洋旅游的概念。这里面我们一个是海滨和滨海区分不清楚，这是我们的一个问题。第二我们现在的海上运动严重不足，这个严重不足和我们的自然方面的局限也有关系。比如说国际上非常流行的冲浪，在中国哪儿可以搞？大概只有海南的万宁，被称为亚洲冲浪最佳区域，其他地方搞不了冲浪。这样的话人家非常风行的东西在我们这里很难风行。远海的特种旅游基本没有开始。我到墨西哥曾经参加过一次钓鱼的活动，一个渔轮六个钓位，全套的现代装备，出一次海六天时间，大体上每个人的花费一万美元。船上有一个小型的龙门钓，就是你钓到大鱼了在这个龙门钓上挂着，然后大家来拍照，拍完照之后这个鱼再给放回海里去。这种大鱼是不能杀的，也不能吃，但是作为一种阅历是顶级的。要吃就吃两三斤的小鱼，这样的项目在中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。所以现在很多中国有钱人跑到国际远洋去钓鱼，花多少钱我认，我来体验。我一个朋友曾经钓过一条300斤重的金枪鱼，终生难忘。这种东西我们没有。所以我们就需要抓住我们现在的短板，认识到我们的薄弱环节，来发展我们的海洋旅游。

 

三、海上丝路：着力点

这个可以说是战略中的战略。“一带一路”是逆势而上突破型的发展，国家战略、国际格局。应该说到了现在，“一带一路”战略在国际上已经形成了超出预想的热点。“一带”、“一路”是有所区别的。所以这里面从“中国制造”到“中国创造”，从粗放型向集约型发展，这是我们现在的基本战略。那我们从服务的角度怎么看，从“中国服务”到“中国环境”。中国服务不光是产业化发展，也是中国创造友善的国际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服务的综合、复合要从粗暴型向和谐型发展。“一带一路”是中国的产能输出、资本输出、技术输出，也是游客输出；同时又是能源输入、物产输入、文化输入。中国的国家战略迅速演变成世界热点，互联互通是目标，共同发展是根本。应该说这是大国之举、大国之局、大国之路。中国在国际上原来是边缘者，后来是参与者，现在是引领者和塑造者，这就是一个根本性的变化。所以我们已经从韬光养晦转化到有所作为，但不是大有作为。老大不好当，别以为当老大很牛，承担国际责任、享受国际权力就得有国际义务。美国“世界警察”当了这么多年了，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。我们现在不要急着当“世界警察”。但是从“走出去”到“一带一路”，这是一个探索到开拓的过程，旅游首当其冲。

在这里面，大战略需要大突破，旅游当先；大格局需要大节点，重点突破；大旅游需要大产品，追求连通。所以从“一带”角度来说，中国段、中亚段和欧洲段。从“一路”角度来说东海、南海、南亚、东欧。所以研究海上丝绸之路就得研究这几个海怎么弄。中国梦、中国想、中国做。这样来研究“纵横东南”，这就是“一路”，从旅游角度这么看。海上丝绸之路的旅游发展难度更大，因为和陆上丝绸之路还不一样。陆上丝绸之路可把控的程度更大一些，海上丝绸之路更复杂，直接涉及到中国的核心利益和国家安全，运作模式和丝绸之路经济带必然有所不同。东海是郑和下西洋的出海口，经济发达，交通顺畅，需要整合资源提升品牌。但是东海需要做的文章是海上文章，滨海文章不太好做。

第一是东海，浙江省九龙山，搞了一个海上造湖，这个事儿搞了有20年了。应该说当初谈这个项目的时候大家都在笑，说海上造湖你们怎么想起来的？就是在海岸围了一个地方，大概围了四五平方公里的湖面，湖水清澈，往那边一看东海浑黄。可是游艇会、马会搞起来了，有一段效益不错。能想到这么一个招着实不容易，所以我们需要客观认识。东海做，有海岛文章可做，做一些特殊文章可做，大面积的滨海度假旅游不好做。当然东海岛屿又有一个问题，就是风的问题，所以任何一个地方的发展都有长处和短处。

第二就是南海，南海是重中之重，也是地缘政治的焦点，需要通过旅游发展，柔性突出主权，显示现实存在。因此福建、海南沿海自然成为中心区域。当时我们研究南海旅游的开放开发，钱其琛副总理指示明确，不要研究挣钱，南海旅游不可能挣钱，但是突出主权、显示存在。南海如果没有中国人的活动，南海就不是我们的。所以当时研究的就是以海上邮轮为主，来开发南海旅游。可是到现在应该说还是没有做强，因为南海也有南海的困难。南海最大的困难就是涌，这种涌浪175米长，所以如果船的长度不能超过175米，就压不住涌浪，在南海上坐船相当于自杀，太痛苦了，所以我们就得有大装备来对应大南海。

第三是东南亚和南亚，是中国未来发展的瓶颈，更需要旅游的助力。现在东南亚的旅游格局基本可以主导。怎么讲？中国旅游要打一个喷嚏，东南亚就要感冒，基本就是这么一个格局。所以我们一说泰国、马来西亚诸如此类的，提点问题他们很紧张，因为中国客人为主，东南亚已经变成了中国人主要的度假地。可是南亚谈不上，现在也在慢慢突破，比如像斯里兰卡，我们原来觉得不可思议，现在中国人已经开始过去了，过去了之后觉得那样的生态旅游，那样的海洋旅游是蛮有味道的。菲律宾闹了一把为什么不敢闹了，就是我们在捏着你，你以为靠美国能靠得上是不是？美国把你当枪使。但到今天为止，东南亚的地缘政治格局比较复杂，南亚的地缘政治格局更加复杂，这个恐怕是我们海上丝路发展的一个非常难做的文章。

第四是中东地区，始终是世界焦点地区，旅游需要逐步渗透，通过旅游促进和平，通过旅游推动发展，这将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长远之计。所以“纵横东南”是中国作为海洋大国的起步，也是建设海洋强国的方向，因此需要大力发展海洋旅游业。

我的看法：海上丝绸之路的旅游发展重点是世界级的度假带，这里面因为中国的资源缺乏竞争力，所以必须在产品方面下更大的工夫。我们不必讳言，说中国地大物博什么都有，这种话说的已经没有意思了。客观来说，中国的观光旅游资源世界第一，而且观光旅游利用时间短，所以观光旅游只要有相应资源就好，我们的观光旅游可以充分满足中国人的需要。可是中国的度假旅游叫做资源不均衡，资源品位低，度假产品严重不足，尤其在滨海度假。所以，中国的滨海度假做做特色文章，只有南海可以做一点度假文章。中国的度假将来就会转向山地度假、乡村度假、湖泊度假，必然是这个转向。这和全世界不同，我们也没有必要打肿脸充胖子，说我中国18000公里的海岸线我们怎么就没有好海滨呢？有好海滨的没有好气侯，有好气侯的没有好海滨，就是这么一个矛盾，最佳组合太少。这样的话，一方面我们必须下更大的功夫，另外一方面就是如何利用海上丝绸之路培育世界级的度假带。

象山旅游我就不说了，下午再说。得说说浙江，因为我觉得浙江在这个方面有点不清楚，老觉得自己最棒。比如舟山地区，舟山地区确实很好，文化一流，佛教圣地，岛屿众多。但是我就问一句，在这儿怎么度假？岸线长、岛屿多、物产丰，这是一个海洋大省的传统，有经济大省的支撑，需要发展战略的转型。宁波市是经济的发达城市，旅游的发展地区，文化丰富地区，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。话都可以这么说，事儿到底怎么干？我说的是这个意思。所以在中国的海洋旅游发展方面，需要有比较客观的认识，有比较清醒的判断，来把我们这篇文章做好。按照一般国际上滨海度假这篇大文章，中国很难做，确实很难做。但是滨海的一些中文章、小文章可以做得很好，也可以做得很有特色。比如说大连、丹东、兴城、秦皇岛、烟台等等，就是中国北方海岸。中国北方海岸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从三个月延长到半年，一年只能做三个月基本上就要政府买单，延长到半年市场才可能跟进。我们的东海海域海产丰富，到处滩涂，所以做的文章只能是滩涂文章，只能是海产文章。我上个礼拜刚刚去了一个江苏的地方，有一个人要在那儿搞海洋旅游。我就问从岸边上能看见蓝色的海需要多长时间，他说需要三个小时，我就跟他说：建议你这个项目不要做了。当地的官员在那儿，官员很不高兴，说我们好不容易招商引资来了一个投资商，你怎么一句话就不要做呢？我说不要按传统方式做。比如到海南一睁眼就是蓝色的大海，到了黄海的海滨三个小时才能看到蓝色的大海，那你的竞争力何在呢？但是可以有创新的做法来做。同样，对于浙江来说也是这个问题，对于象山来说也是这个问题。别笼笼统统的说海洋旅游，别笼笼统统说海洋资源不得了，哪个地方都可以这么说话，我就问项目怎么做？市场怎么抓？旅游怎么搞？要把这些问题一个一个研究透，才能把这个事儿做好。